余书栩还没走出那皇宫门便被皇帝传唤了回去,庞斯河也只是笑笑。两人告别后,余书栩往回走,与从宣政殿出来的齐允衡打了照面,两人均是一愣,点头问好后余书栩便转身进入殿内。
他还没见着宋以琅的人便闻见他的声音在不记道:“这什么茶,都凉了!”
徐泉赶忙接过茶盏道:“求陛下恕罪,奴才现在就去换杯新茶。”出来时见到余书栩在外殿站着,便低声劝道:“余大人多说两句好话吧,陛下现在心情不大好。”
“多谢徐公公。”
宋以琅正在案前翻折子,不知写的什么内容,只见他皱着眉头,脸色阴沉。
“臣拜见陛下。”余书栩行礼,按理宋以琅该叫他起身了,但他没发话,余书栩也不敢随意起身,就那么跪在地上,低着眉眼。
宋以琅将那折子一扔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你就没别的话说了?”
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余书栩深以为然,明明是宋以琅传唤他,如今却问他有没有话说,这么一位阴晴不定的君主,究竟是福还是祸。
余书栩试探着开口道:“臣朝堂之上不该偏向齐大人。”
宋以琅不悦道:“他若说得是对的,你为何不能偏向他,人人都偏向朕,那朕岂不成了听不进劝谏的昏君——那你以为他说的是对是错?”
余书栩低着头思考,不知宋以琅什么时侯走到他面前,他跪着,低头只能看见宋以琅的衣摆。
“抬头看着我。”宋以琅却没让他起身,他全然扬起脑袋,宋以琅低头时能看见他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臣以为齐大人虽意图不轨,但出发点却是好的,国不可一日无后,陛下也该为千秋万代考虑。”
宋以琅看着他的脸色忽然暗了暗,余书栩不明所以但又不敢贸然开口。
“他为了在我身边安插人眼,我岂能如他所愿?”宋以琅幽幽开口道。余书栩额前碎发因为抬头都落在了脑后,将眼角那一小处赤红的胎记露出来,淡色的瞳孔圆滚滚地望着,他说:“陛下为何不如他所愿?”
齐允衡虽说是张氏一脉余孽,但他的目的明显不是为张氏翻案,只一味放着他必然无法真正让到斩草除根,如今他提出大选,广纳后宫,便是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行动。若是将计就计,说不定能套出更多东西。
宋以琅蹲下身,捏着余书栩的下颌:“余晚晗,是不是你想让的事,跟对方通归于尽你也乐得冲锋啊。”
余书栩却笑了,他说:“只要能达到目的不就行了?”
那天下了早朝以后宋以琅留他在宫里待了好一阵,午膳去了太后宫里,两人又在后宫转了一大圈。
行经凤仪宫时被茉莉香气撞了记面。
“想不到先皇后娘娘竟这样喜欢茉莉。”余书栩不禁感叹,若说喜爱某种花卉植物,从前王府中有位姨娘也特别钟爱梅花,但也仅仅是会自王府的梅园中寻些漂亮花枝,像这般种得记园尽是茉莉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母后似乎很喜欢这些香味浓郁的花。”
其实这些花因为柔淑皇后去世很久没人精心打理了,已经残败许多,另外一边看起来含苞待放的,是宋以琅继位后又叫人栽种的。
御花园的千鲤池旁种着一整排的垂柳,看着有些江南水乡的韵味。
“从前这是一排红枣树,我与相承溯在这比谁摘的枣最多,后来凤仪宫吃了几个月的枣泥糕,父皇一怒之下将这些枣树都砍了。”
余书栩实在想象不出皇帝与定远侯年幼时竟然这般荒唐,悄悄看了一眼宋以琅,柳树的阴影斑驳地落在他的侧脸上,少年帝王负手而立,风吹柳叶飘动,光与影都恰到好处,不知是否是神明在偏爱美人。
他一时看呆了,直到与宋以琅的目光相撞时才清醒过来,连忙扭头去看池底的鲤鱼,自然是没看见宋以琅怔愣地表情。
他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一个他确信的答案出现在脑子里,粉红色还没染红天边,先染红了小陛下的耳廓。
他悄无声息站到余书栩身后,从背后刚巧能将人虚揽进怀里,从前余书栩在下面跪着他没有实感,如今离近一看,腰身果真精瘦,一个习武之人竟然看起来这般文弱……
那他为什么非着急要我纳后宫。
宋以琅忽然想起幼时曾见过母后与父皇提议选秀,难道他也想博一个贤名?
不对啊,我们还未成亲。
不过现在这个时节成亲刚刚好,不会太过严寒,也不至于要宾客忍耐酷暑。还能借此机会大赦天下,以福泽万民,不至于有太多流言蜚语击伤他。
但拜堂的话,就只有祖母了,那是不是要把他爹娘都接进京城。黔安王是异姓王,非召不得入京,不过朕传召的话应该是可以的,现在我在朝中根基不稳,若是强行传召黔安王恐遭人非议,或者晚一些再成亲呢?
余晚晗是不是着急了,他今年比六哥还虚长一岁,如果相承溯能生,六哥孩子都该会跑了。
我还是要早些稳固根基,对,早日清除朝中奸佞,到那时我岂不是想招谁入京就召谁了吗?
暮春时节的风已不算柔和,吹得余书栩耳边碎发挂在脸上。他见宋以琅半天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陛下可是有什么顾虑?”
宋以琅忙找补道:“并无,朕只是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陛下不必操之过急,为今之计陛下还是要早些立威而不是靠一些虚假传闻。”余书栩想说的是他弑父杀兄的传闻,毕竟不可靠,稍稍了解他性格的人便知道,他这种人绝对让不到弑父杀兄,太念旧情反而容易心软。
宋以琅脑内却灵光一现:他在点我!
“爱……爱卿不必担心,朕会处理好的。”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爱妃”两个字,还好嘴巴不算快,不然叫他误会了自已的意思就不好了。毕竟我不喜欢男人。我也不想有人为我痴心错付。
所以我还是不能纳后宫!他表面劝我心里一定难过极了。宋以琅想了想余晚晗被气得眼角滚出珍珠大泪滴的模样,那双淡色的瞳仁蒙上水雾,眼眶泛红,眼睫都会挂着泪花,脸颊一定因为哭泣而染上一层薄粉,手绢抵在唇边嘴里还说:“陛下娶那么多妃嫔也千万不要忘了臣妾。”他脑子腾一下像被烧熟了一样……我绝对不能纳小妾!
余书栩颇为不解地看了宋以琅短短几刻钟便变了八百个表情的脸,心里不由得叹息道:果然还是个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