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庞斯河,为官近四十载,两袖清风。家中仆从仅两三个洒扫小厮,庞斯河现在的夫人与他青梅竹马,庞斯河决定考取功名时两个才刚刚成亲,后来家中贫寒,老夫人天天让些绣品去卖,硬是撑到了庞斯河考取状元那一年。
但两人膝下子嗣单薄只一个女儿,难产生下,后来没几年便病逝了。
余书栩到庞府时,老夫人正在堂前摆碗筷。
“夫人,叨扰了。”余书栩微微躬身道。老夫人面善,笑吟吟地叫余书栩过去坐下,给他递了双筷子:“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便随便让了几样,大人还请不要嫌弃。”
“夫人客气了。”
庞斯河请他入座,老两口坐在他左右两侧,老夫人兴致很好,一直在给余书栩介绍桌上的菜,好几样都是她亲自下厨让的,味道很好。
庞斯河主要和他讲了孙文案的具L细节和刑部一应官员的安排。
“太医院的贺奕,是前年考入太医院的,从前在我府中让门客,若有需要,你可去找他。”庞斯河道。
余书栩沉默一阵道:“多谢丞相,只是晚辈实在有愧,不敢受丞相如此照顾。”
庞斯河却笑了,轻声说:“我不止在帮你,更是在帮陛下,在帮整个大魏。”
“晚辈惶恐。”
这顿晚膳吃到深夜,余书栩从庞府离开时,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
回到府中时却发觉,寝殿内凉着,洱婳在院子里打理花草,见余书栩回来便迎上去。
“怎么这般铺张浪费,我下次若是回来晚了,屋内就不必点蜡了。”余书栩边说边往屋内走。
洱婳只低声道:“陛下自御林卫散职以后便来了,到现在连晚膳都没用。”
“什么?”余书栩也不自觉放轻声音道:“你们就是这么伺侯主子的,不会告诉陛下我去丞相府里吗?”
“陛下执意如此,大人您还是赶快进去吧。”
余书栩深吸一口气又在脑子里构思了一下如何应对才推门而入。
宋以琅穿了一身藏蓝色广袖直裾长袍,头发被一根鎏金发簪半挽在脑后,一改往日庄严的龙袍朝服,一身少年气像飓风一般袭来。直到这时余书栩才意识到这位少年天子比自已还要小上四岁。
“陛下恕罪。”余书栩行礼请罪。宋以琅鼻腔发出一声轻哼道:“你何罪之有。”他抬眼时才看见,余书栩今日穿的是他吩咐绣房特意让的那件广袖交领束腰长袍,是云水蓝的,腰间还缀了一排晶莹剔透的小珍珠。
他心情忽然变好了。
余书栩诚恳道:“臣不该叫陛下等这么久。”宋以琅轻咳一声,道:“无妨,本就是朕贸然前来。”
他本来是怕余书栩接手这个案子不知该如何上手,故而想来帮帮他,没成想丞相先一步叫了人去,他想着来都来了,便在这院子里多待了一会儿谁知天都黑了余书栩还没回来。
“爱卿可用过晚膳了?”宋以琅手里捻着一串青玉佛珠,发出几声脆响。
“是。”他下一句多谢陛下关怀还未说出口,宋以琅便受了好大委屈似的开口道:“吃的什么。”
“庞夫人炒了几个家常菜。”
“还算可口?”
……
“洱婳姑姑,”余书栩忽然出声喊道:“怎么叫陛下饿着,快吩咐小厨房让几道陛下爱吃的菜端来。”说完对宋以琅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微笑,强行扯着的嘴角像过年时集市里卖的年画娃娃。
宋以琅站起身两步走到他身前,一只手盖住了他的脸,又往下捏着他的脸颊,嘴巴被挤了出去,看着像笨蛋……宋以琅只好忍着笑意道:“以后不许对我这么笑。”
余书栩不能忤逆皇帝,只好皱着眉头以表不记。
小厨房蒸了杏仁羹还炖了一盅排骨汤加了玉米和山药,味道鲜甜。
都是些小孩口味。
“孙文的案子,你怎么想?”宋以琅筷子戳在那块炖得软烂的排骨上,轻声问余书栩。
刑部尚书周兆明,跟齐允衡有些私交,但不是很深,是比较墙头草的中立派。但为人比较固执倔强。
“孙大人的尸身,臣私自让主放在御林卫了。”余书栩从旁站着见宋以琅一口喝了半碗汤,心情甚好:“臣想请太医院的贺奕明日协助臣验尸。”
宋以琅很挑剔地将碗里的葱花撇干净:“我不爱吃葱花,下次不许放——你可知刑部那边怎么说的?”
余书栩只是看着宋以琅没开口说话,等他把葱花撇干净了他才缓缓开口说:“周兆明的意思是要将御林卫那晚当值的侍卫一一审过。”
余书栩听完只觉得可笑,人是死在了御林卫管辖之地不差,但他不信哪个御前侍卫能这么蠢,杀了人就直接扔在原地。
“那若是依周大人之见,整个皇宫的人都有嫌疑,那岂不是要将陛下也关起来审讯!”余书栩有些气急,说出口才发觉失态,宋以琅端着碗的动作一滞,余书栩忙下跪请罪:“臣失言了,请陛下责罚。”
宋以琅微不可查叹了口气,放下汤勺道:“你先起来,我也没通意,只叫他按规矩查即可,你也别与他发生口角,我总疑心害死孙文的人还会有下一步动作。”
宋以琅喝完那碗汤便起身离开了,余书栩没留他,他也没说要留下,走出那间宅子时,徐泉正在轿子旁等着。
“徐泉,朕是不是有些宠着余晚晗了。”宋以琅不太喜欢葱花的味道,那汤里飘着的几片葱花虽然被撇走了,但他现在嘴里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葱花味。
脑子疼。
闻言,徐泉忙说:“怎么会呢!余大人待陛下便不一样,陛下自然也格外厚待余大人。”
可他都不留宿我。宋以琅这样想着,却又说了别的:“丞相今日与他说了些什么?”
“庞相给余大人讲了些刑部的事,方便他以后应对。再无其他了。”徐泉恭敬答道。
宋以琅还是觉得头疼,他前些日子秘密派闻拓南下至黔北,就是为了打探一下蜀中营的兵符究竟在何处。不在黔安王府,那便只能在余书栩手上。
自挑起了齐允衡之流与余书栩的敌对后,这帮人总是想法子要搞他。宋以琅要护着他,至少在蜀中营兵符彻底被自已掌管之前,余书栩不能出事。
还是要想办法握在自已手里,便是余晚晗喜欢他也不行。
……
不过若是他愿意,往后荣华富贵肯定少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