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表王大乂事实上回来的并没有那么早,我与他的重聚,得要到我的鱼塘养鱼生涯走到正轨以后。
在父亲每天的絮叨中,塘里的鱼儿们慢慢长大。随着鱼儿们的L重增加的,还有父亲焦虑的心情。
我们承包老大爷废弃十几年鱼塘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遍了乡里乡邻。也许是因为眼红,也许是因为鱼肉肥美,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总有好事者想要闯入我赖以维生的鱼塘,偷偷下上地笼,或者晚间偷偷下钩。
这种情况,我也懒得处理,大多时侯,都是家中老头儿,也就是父亲在驱赶。
一天夜里,我被腹中的尿意憋的睡意全无,起身就往塘边走去,老话儿说,肥水不流外人田,那我这一肚子骚水儿,也要尿到自家地界才能安心。养鱼和种地一样,地要肥一点才能有个好收成,水也一样,浮游生物多了,才能尽最短的时间养出大鱼。
(尿中除了水以外,富含大量的有机成分和无机成分,包括氯化钠、钾、硫酸根、磷酸根、氨成分,以及肌酐、尿酸等,少量的注入对水L的调节起到好的效果。)
事实上,这玩意儿并不直接像我们想象中一样,直接会被鱼嘴喝进去,再长成含有尿骚味儿的鱼肉。它流入水L以后,会被水L内的微生物迅速的分解,经过一系列的光合作用,沉淀到水底,再被浮游生物滤食、捕获。
庄周的《逍遥游》中谈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提到的朝菌就是我们在水边钓鱼时,见到的水生浮游生物。待他们完成使命后,或沉入水底,或被红虫、蚯蚓等生物吞咽吃掉,最后为鱼儿提供一顿富含蛋白质的美餐。
出了睡觉的小屋,我顶着一双睡意十足的眼睛向鱼塘走去,门口的狗子也跟了上去,到了位置,正要畅快释放一番,突然被一阵落水声打断。
鱼塘的正南一角,荡来一道道水波纹,断断续续传来一两声:“救……啊噢……命,咳咳咳,救命……”。
“该不是哪个技痒的钓友,半夜到我这里锻炼技术,掉进水里了吧?”我想道,马上紧了裤腰带,给了狗子一个指示,迅速朝南岸奔去。
二三十亩的塘,不算很大,但绝不算小的。我一边跑,一边拨开鱼塘环路两边疯长的蒿草。约么过了七八分钟,终于到了刚才荡起水波、传来呼救声的位置。这个位置栽有几棵侩柏,四季常绿,遮荫挡阳,经过时皮肤会被刺挠,再加上树下有两三座荒坟,所以略微阴森。
我拨开侩柏,借着灯光向水面看去,此时,水面已基本平静下来,只留下一片浑浊,不时有两三个大小气泡从浑浊处的中间,由水底冒出来。
什么鬼东西?
此时,我也被背后荒坟和常年的荫凉扰动着心神,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正要往一旁走走看看,突然狗子土豆朝着水面“汪汪”两声,急切的想要下水,一边叫一边左右徘徊。
我揉眼看去,只见浑浊的水面上,赫然伸出了一只枯瘦却又在水面胡乱狂抓的手。我哩个西天佛主、诸天如来,福生无量天尊,瞬间吓得尿都憋回去了。
大致想了想这里的水深之后,放弃了从周边捡棍子捞人的想法,在岸上摆好头灯照着那个位置,一个箭步就跳了下去,狗子土豆也跟着下了水。
在经过一阵摸索之后,终于用手探到了一个软软的,带着温度轮廓,不是人还是什么?
费了好大的劲儿,我将一个干瘦老头儿从水里拖到了岸上。
老头儿紧闭双眼,牙关咬紧,五指张开,两腿微微卷曲,似乎还保持着水中张牙舞爪的抓狂姿势,明显是呛够了水,昏死过去了,不过还有微弱的心跳。
咱李开天好歹学过文化,水文与水资源专业毕业,溺水急救的知识储备还是有的。在小母狗土豆儿的狂叫声中,我迅速的稳定了被荒坟荫凉影响的心态,扒开老头儿的口鼻,抠出了里面堵塞呼吸的臭泥巴、烂草根,马上开始了胸腹按压的工作。
在老头儿枯瘦、干瘪的前胸正中,也就是那两颗大肉痦子连线的中间位置,两手重叠、十指紧扣、垂直按压。随着每次约5到6厘米的重复按压,老头的喉咙里发出“呼……,咝……,呼……”的声音,在这黑夜里和荒坟堆一起绞缠着我的心神。
每分钟大约一百次或者多一些的按压,让我多少有些出汗,随着从侩柏和蒿草丛中刮来的凉风,让人既恐惧,又害怕。不过小母狗土豆儿在旁边来回绕圈,也着实让我放心了不少。
一分钟过去了,没反应,两分钟过去了,还没反应。我迅速的回忆是不是什么地方让的不到位。
“按照胸外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按30:2的比例循环进行,直至病人恢复意识、呼吸。”,想到老师在课堂实操时强调的关键,我突然想到自已应该是错过了一个重要步骤,人工呼吸。
但看着眼前的干瘪老头,内心中不肯的坚持,让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男孩儿非常的难为情。
要说这自家养的狗子,就是通人性。救人要紧,好像小母狗儿土豆儿这会儿通了我的心境,朝我狂叫两声,似乎是在嘲讽我的懦弱无能,然后它仔细看了几眼老头儿,竟然将狗嘴贴了上去。
我持续的按压,也顾不得挪开土豆儿的狗嘴。一个人救不了,一人加上一狗行不行?
只见土豆儿伸出自已的舌头,用温润的舌面舔抵着老头儿的脸庞,舌头滑腻,轻轻的擦拭着他脸上的污垢,以及老头儿嘴角流出的泡沫。土豆儿的鼻子一动一动,一呼一吸,好似微风吹拂大地,又好像猛狗细嗅蔷薇。最凶、最烈的狗,竟然还有温柔和细腻的一面。
不一会儿功夫,老头儿哗啦吐出一滩难闻的水,睁开眼睛,带着像咆哮一样的咳嗽声,醒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土豆儿的温柔,也许是认识到自已的错误,老头儿憋了个大红脸,一句话也没有说。我装作恼怒的样子,将他拽回鱼塘的三间小屋,丢给了他张毛毯,递上一杯热茶,然后指着老头的鼻子一顿输出。
“您看您都老几十岁的人了,馋鱼事小,失节事大!”,其实我所指的失节是指失去节操,违背礼节偷偷在有主鱼塘钓鱼,和狗子土豆儿并没有关系。
在一通和和睦睦的心理疏导下,西村儿光棍老头儿东叔交代了多次深夜趁我熟睡,到鱼塘钓鱼的作案经过,并表示以后不会再犯,为表诚意,自已愿意帮我照看鱼塘,只需要管他一日三餐。
东叔来鱼塘后的个把月,我也设置了多重的考验,得出了这老光棍儿本质不坏的结论,为他开了应有的工资,准许了他当夜的请求。
自此,西村儿光棍老头儿东叔成为了鱼塘第一名正式员工,地位远在小母狗土豆之上,我枯燥且乏味的鱼塘生活终于迎来了诸多的趣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