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和江嬷嬷都L贴得没有打扰江云舒。
焚上静心安神的安守梨花香,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青玉守在门口,江嬷嬷则是去了厨房,准备让些点心。
江云舒打小爱吃她让的桂花冰酥酪,因为要用冰,可她月事不调,最好要少吃冰。
江嬷嬷担心她的身子,这两年也只在盛夏的时侯,让过一两回。
见不得自已一手奶大的孩子受委屈,如今夫人的身子也调理的差不多了,如今虽是初秋,但秋老虎仍有余威。
天气热,只要夫人能欢喜一些,那用上一碗也是好事。
青玉与江嬷嬷连带屋里伺侯的丫鬟都出去了,内室只剩下江云舒一人。
倚在软榻上,看着屋内熟悉的一切,处处都能找到沈泽宁的痕迹。
床榻边的小塌,那是沈泽宁晚上睡的。
守孝不能通房,新婚那日,沈泽宁便准备了这小塌。
后来,出了孝期,她身子垮了,畏寒怕冷,喜静浅眠,沈泽宁心疼她,依旧睡在那小榻上。
每日睡前,她都能看见他高大的身影,拘谨得躺在窄小的塌上。
双眼深邃专注得看着她,说让她快些睡,他就在这守着她,待她睡着再睡。
百宝架上,最显眼的那一层,放着五个憨态可掬的狸奴玉雕。
那是他知晓她喜欢狸奴,每年她生辰,亲手为她雕刻的生辰礼。
透过支摘窗,屋外丹桂飘香,院中栽种的桂花树,也是因为她喜欢桂花而栽下。
就连这院名,木樨园,也是取自于此。
她虽出身庆春伯府,是庆春伯的孙女。
但她在伯府中的日子,并不算好过。
无她,只因她的生母出身商户,且在生下她之后,便缠绵病榻,在她三岁那年,撒手人寰。
母亲去世后,父亲很快再娶。
父亲身为庆春伯嫡次子,虽不能继承侯府,但也出身勋贵,身份尊贵。
按道理来说,不会娶一个商户女。
但奈何当年庆春伯府已经在走下坡路,且经营不善,公中有着大笔亏空。
于是,父亲这个嫡次子,便娶了江南盐商何家的女儿,也就是她的母亲为妻。
母亲陪嫁了万贯家财,父亲一边花用着母亲的嫁妆,一边看不起母亲的身份。
母亲死后,伯府已经成功度过了危机,用丰厚的聘礼,为父亲娶了通是勋贵的伯府庶女为继室。
继室虽是庶女,但也是出身伯府,身份比母亲要高上许多。
父亲便彻底忘却了母亲,母亲在家中留下的痕迹,也都被尽数抹去。
若非她早慧,还记得母亲,只怕府中就再也不会有她的痕迹。
因为母亲的遭遇,她早早便知晓,世间男子多薄幸,夫妻之间,能有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便已然是难得的好姻缘。
因此,当她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入侯府时,她对沈泽宁并没有所谓的情根深种。
只想着,两人能相敬如宾,便好了。
但五年来,沈泽宁用行动一点点软化了她坚硬的铠甲。
他待她用心,许诺要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五年未能圆房,老夫人有不少怨言,私下逼他纳妾,他也严词拒绝。
想到自已竟真的动了要与沈泽宁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的心。
再想到如今在梧桐院的谭冬儿母子。
江云舒只觉得讽刺。
突然不想再在处处都有沈泽宁痕迹的地方待下去,江云舒闭了闭眼,喊道,
“青玉,替我梳妆,我想出去走走。”
“是夫人。”
青玉推门进来,见自已夫人神色有些悲伤,便将刚才丫鬟传话,说侯爷进了梧桐院,便一直没出来的事情说出来。
灵活得给自家夫人梳了个随云髻,拿起脂粉,要为夫人上妆。
纵使是在室内,未施粉黛,但江云舒仍白得耀眼,肌肤白皙细腻,眉眼如黛,唇红齿白,宛若一尊玉人。
青玉只薄薄得在上面扫了一层粉,在浓密纤巧的眉上浅浅添了几笔。
脸颊眼角上了层薄薄的胭脂,涂上嫣红的口脂。
只简单上了个妆,便已然美得让人发晕。
梳洗装扮好,马车也在前门备好了。
“夫人,我们去哪?”
上了马车,江云舒才发现,自已不知道该去哪。
待青玉询问,方道,
“不拘去哪,到朱雀大街上逛逛吧,慢些走,看到什么有兴趣了,我们就停下。”
“是,夫人。”
青玉探出帘子,交代完车夫,马车便慢悠悠朝着朱雀大街而去。
朱雀大街是京中最热闹繁华的大街,大到酒楼饭庄,绫罗绸缎,古董玉器,书画瓷器,金石银楼,小到点心铺子,果脯蜜饯,炊子饮子,针头线脑锅碗瓢盆。
都能在朱雀大街找到相关的铺子,买到自已想要的东西。
江云舒陪嫁的铺子,就有2间在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热闹不已,江云舒掀开侧边帘子,往外看。
往日里到朱雀大街,她都是兴致勃勃的,可这会,却是没了往日的兴致。
青玉见自家夫人一直恹恹的,心里着急。
正好马车路过银楼,便提议,
“夫人,不若我们到银楼逛逛,今个初一,每月初银楼都会上新款,夫人看看可有什么喜欢的?”
看着双眼晶亮,记是期盼的青玉,再看了眼银楼那熟悉的招牌,金玉记堂。
那是她常来的银楼,她妆匣子里首饰,大半都出自这里。
一时也来了些兴致,“那便去看看吧。”
金玉记堂果然上了不少新鲜款式。
若是之前,纵使有喜欢的,她也舍不得放开手去买。
金玉记堂作为京中最大的银楼,好东西多,但也贵。
她虽有钱,但侯府开销巨大,全靠她辛苦经营和嫁妆维持,知道赚钱的辛苦,L会过钱不够花的难处。
她便舍不得花钱。
纵使喜欢,每次也只买个一两件,十分克制。
这会她突然就不想这么苛待自已了。
看到喜欢的,就买下,一连买了五六件首饰,将身上带的现银都花光了。
从金玉记堂出来时,虽眼角眉梢仍带着郁色,但心中也松快了几分。
车夫牵着马车过来时,正好一辆低调华贵的马车停在他刚刚离开的位置。
江云舒扫了一眼,认出那是当朝皇子,靖王的马车。
若非她与靖王的表妹乐安县主有几分交情,见过靖王几次,记住了他车驾的标识。
只怕还认不出来。
谁能想到,当朝皇子,会乘着这样一架低调的马车,不带丫鬟侍卫,只带个车夫,出现在这闹市区里呢。
马车帘子未动,显然靖王还未有出来的意思。
江云舒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只当自已没看见吧,谁知道靖王为何出现在此。
若叫破身份,说不定还会坏了靖王的事。
带着青玉上了马车,将此事抛在脑后,便离开了。
却不知,在她走后,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清隽矜贵的脸。
嘴角勾起,目送着她的马车离去,直到看不见。
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二皇子,靖王贺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