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
春晓盯着这个数字,愣了能有一分钟。
投胎不都应该一辈赶着一辈,往前投么?咋还能把日子过回去呢!
得亏这是八十年代,要是五六十年代,恐怕真就得饿肚子。
1983,这个年份对春晓来说太陌生。
改革开放了吧?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开了。
接下来,国家应该进入突飞猛进的发展阶段,但有这些大山隔着,估计跟这里也没啥关系。
无所谓,春晓往乐观了想,说不定这里还是一处世外桃源哩。
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孙老大,你急嗤火燎地跑啥?”
“你家老四刚才拉个大姑娘回来,你瞅着没?”
春晓一听知道了,这就是刚才路上搭话的老汉。
他进了院,往凳子上一坐,喘半天。
缓过气才再张口,“弟妹我跟你说,有啥事可不能瞒着,现在风声紧啊!”他倒打一耙。
老四娘一听就不乐意了,“俺们老四一没犯法二没伤天害理,啥风声雨声,跟俺家有啥关系!”
“我眼瞅着他拉个大姑娘回来,身上都是伤,也不知道是打的还是……咋给弄的!”
“你别在那胡说八道!人家姑娘是掉山底下摔伤了,俺家老四给救回来!”
春晓爬炕上,猫窗户边往外看。
只见老汉从凳子上站起身,“你看你急啥,我大老远累一身汗跑来,不就怕出事来告诉你一声,你要早说我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也往窗户里探头,“姑娘在哪呢?”
“在哪关你啥事?你操啥心?”
“我说弟妹,你家老四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炕头也没个暖被窝的人,现在捡个大姑娘,你敢往家留?你就不怕他脑子一热把人给弄了?他那个脑子本来就不正常!”
“你放屁!”老四娘拿菜刀点着老汉,“你自已老不正经天天往寡妇院里出溜,别记嘴喷粪污蔑我儿子!俺家老四脾气不好我认,啥时侯让出一点手脚不干净的事儿!你再胡勒勒一句,信不信我把你嘴撕了!”
“咋了妈,吵吵啥?”
贺老大跟媳妇下地回来了。
贺老大今年三十五,个子跟弟弟一样高,一样有着庄稼汉的精壮力气。黝黑的脸盘,又爱板脸,一看就不好惹。
女人见大儿子回来了,更加有了撑腰的。
“咋了你问他!追到家来说瞎话恶心我!”
贺老大冷脸看向老汉,“孙叔说啥了,把我娘气这样。”
孙老汉一脸忌惮,忙赔笑:“我都是好心,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走我走!”
说完赶紧拔腿溜了。
这个姓孙的虽然一把年纪,却是有名的不着调,尤其在那档子事上,臭名远扬。
贺战辉把农具放到棚子里,黑着脸进了屋,先往四弟贺战南那屋瞅了眼。只见四弟直挺挺躺在炕上,瞪着两个眼珠子望天。
他来气,推门进去,“老四,妈在外头跟人吵吵你没听见?”
贺老大有名的护家,也是有名的护妈。
照理说这种家,儿媳妇日子没个好,但贺家还真就没有那些婆媳掐架、鸡飞狗跳的事。
因为贺家婶子是个明事理的女人,媳妇进门她就放权,大事不管,小事更不管。
就算儿子跟儿媳妇干架,她都不带多一句嘴的。
要是儿子上来驴脾气攥了拳头,她就上前骂一句“老爷们有能耐上外面使去!”
贺老大就不吱声了。
妈年轻守寡,一个人拉扯大仨孩子,他二妹还夭折了,半辈子吃的苦,几天几夜说不完。
他孝顺,妈说啥是啥。
老大媳妇拿这个婆婆也好,人心换人心。
现在老娘在外头受气,四弟居然在屋里躺尸装听不见,他能不火人么!
后进屋的老大媳妇赶紧上前劝,“跟老孙头有啥生气的,咱犯不上!”
又瞅瞅依然没反应的小叔子,“咋了老四,不舒服?”
她这个小叔子,自打当兵复员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有时侯一个月不说一句话,闷头干活,谁叫都没反应。
脾气又爆,一句话没说好,抡拳头就揍人。
当然,他不揍家里人,主要是村里那些嘴贱的,多事儿的。
打的厉害了,也得给人家赔钱,贺老大为这事,没少跟弟弟急眼。
没用,咋训不听。
外面都传,贺老四上了南面的战场,真刀真枪sha过人,把自已吓傻了。
“放屁!”
贺老大一听谁说这话准骂,“俺爹是烈士,俺弟是尖子兵,还能怵打仗?!”
但是老四到底咋了,他也搞不明白。
柳燕拽拽自家爷们胳膊,“你快回屋换衣裳,别瞎吵吵,一会我去问问妈咋回事。”
“完蛋玩意!”贺战辉嘟囔一句,转身走出四弟的屋子。
夏天下地干活,汗一身身的出,庄稼人日子过的糙不在乎,但是柳燕爱干净,天天都得拉着男人换一身新的。
贺老大边走边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拉开自已那屋的门,结果“啊”一声又退了回来,手忙脚乱将衣服套了回去。
“咋啦?”柳燕懵登地瞅着他。
说话功夫从她屋走出个大姑娘,“大哥,嫂子”叫着。
“哎?你是——”
贺家妈妈小跑进来,“我都让孙老大气糊涂了,正事没说!这丫头叫春晓,从山上掉下来摔晕了,被老四救了回来!路上让孙老大看见了,追家来说闲话,把我给气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柳燕看向自已爷们,贺战辉则看了春晓几眼。
“妹子看着眼生,哪个村的?”
“她把脑子摔的不记事儿了,只知道自已名字,今年二十三,我瞅着也不像有这么大。”贺家妈妈替春晓答了。
柳燕对这话深信不疑,担忧道:“摔的真不轻,要不老大你带去给王大夫瞅瞅?”
“王大夫看个头疼脑热还行,这种哪治得了!明天我带去镇卫生所瞧瞧吧。”
春晓一听,这两口子真是善良又实在。她咋琢磨都觉得贺家就是她这辈子会嫁的人家,那么贺老四就应该是她男人。
本来她非常记意,结果刚才听那老头的意思,贺老四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而且大家话里话外,这人似乎脾气也不大好,爱打人。
就算长得再帅,对她再专一,三天两头削她一顿,她也受不了啊。
所以现在春晓心里也不确定了,到底是留是跑,她打算观察两天再让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