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干的!”孙焕然从小马扎上起来,直冲到薛湛跟前。
薛湛嫌弃地扒拉开他的手:“你这手上还有洗的菜叶子呢。”
“我问你谁干的!”孙焕然原本胖乎乎,瞧着很好脾气的人,这会儿绷着脸,很不高兴。
薛湛却自顾自地找了个条凳坐下:“回府的路上,碰见姓闵的,好好的道儿他不走,非撞到小爷跟前来,小爷的马可不像小爷这好脾气,要不是他跟前有高手护着,怕当时就踩死了。”
是闵鑫磊,怪不得敢对薛湛动手。
孙焕然皱眉:“那你这伤?”
“他骂小爷的娘,小爷不可能平白受着,凭他什么东西,也配提我娘?”
薛湛冲孙焕然挑挑眉:“我断了他一条腿。”
孙焕然倒吸一口凉气。
那脸上是得有点伤。
薛湛双臂一展,靠在身后的桌上,慵懒恣意:“小爷就看,闵鑫磊今晚上拖着断腿,还怎么睡觉!”
孙焕然听得眉心直颤。
小六子拿着药膏,跑进来:“小郡王,化瘀膏,咱们先生的药,保证您明儿个脸光洁如初,还是咱们京城第一美男子。”
“去去去!”孙焕然把化瘀膏夺过来:“净添乱,这个时侯怎么能用这个,你等着!”
孙焕然去药房的瓶瓶罐罐里面翻了一通,拿了个小粉瓶出来,亲自给薛湛涂:“来,涂这个。”
白慕雪给阿黄收拾屋子回来,正见薛湛在推孙焕然。
“你那么一大张胖脸,往小爷跟前凑,太败坏胃口,幸亏还没吃晚饭,要不得吐你一脸。”
孙焕然“啧”一声:“你别乱动,一会儿涂错了位置。”
薛湛审视地瞥他一眼:“你为什么笑得这么贼兮兮的?小爷这全京城觊觎的脸,可不是你能糟践的。”
白慕雪眼瞅着薛湛的脸,变得红红紫紫,淤青遍布。
孙焕然记意地看着他的作品,志得意记地收起他的小瓶瓶:“明天早上就好了。”
白慕雪眸光清寒,往薛湛身后虚空处看了一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跟人打架了?”
薛湛翘起二郎腿,状似随意:“回府路上碰到个蠢货,上赶着找揍,非得打一架,小爷有成人之美,就遂了他的心愿。”
“郡王爷。”一红衣少年进来,将大包袱往桌上一放,从水缸里舀了瓢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气。
他抹了嘴巴,还再喘:“闵家去府里告状了,说您故意揍了闵安侯世子,驸马爷说长公主气得不轻,让您先在松寿堂躲几天,等长公主消气再回。”
红衣少年拍着包袱:“驸马爷怕您睡不惯,让小的打包了您常用的被褥和寝衣。”
薛湛咬着牙,冲他说:“净瞎说,明明是路上碰见,他故意往我马腿底下跑,要说故意,那也是他故意。”
红衣少年声音清脆:“您快拉倒吧,您打听了闵安侯世子的位置,前门没搜着,闵安侯世子从后门跑了,您跑马去后巷堵的他。”
薛湛补充:“那也是他骂了我娘,我娘是皇上的姐姐,他骂我娘,就是骂皇上,我替舅舅教训教训他,理所应当。”
红衣少年摆手:“这个由头也说不过去,闵家说您把他们祖宗三辈都骂完了,闵世子是在被敲断腿的时侯,才骂了您一句,您要不再想想别的辙?”
薛湛里子面子丢了干净,破罐破摔地从小厨房往外走:“多余想辙,他竟然还敢去告状,我就打死他,看他还怎么告!”
“别啊,郡王爷!”红衣少年追出去,一抬眼,看到薛湛的脸,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定住。
“不是,您这脸是闵安侯世子打的?”红衣少年红了眼眶。
薛湛皱眉:“你哭什么?”
红衣少年抹了把眼泪,拽着薛湛就走。
“太欺负人了,敢把我们郡王爷的脸打成这样,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小的这就带着人把闵安侯府给围了,您和驸马爷进宫找太后,就说……就说她儿子小妾的侄子把她外孙子给打了!”
什么玩意?
薛湛险些没绕过来。
红衣少年大步流星地拽着人走。
薛湛反而没那么硬气:“这么大点伤,闹到太后那,就有点过了。”
薛湛摸了摸鼻子,略显心虚:“况且我打断了闵鑫磊一条腿。”
“他把您脸打成这样,没打断他三条腿都算便宜他!”红衣少年气鼓鼓:“不行,以后但凡遇见闵安侯府的人,什么都不问,先打一顿再说。”
薛湛突然有点不确定:“我的脸被打成了哪样?”
红衣少年看着他的脸欲言又止,眼泪珠子要掉不掉:“郡王爷,您放心,宫里什么养颜膏,复颜霜特别多,一定会把您的脸治好的。”
薛湛眨眨眼,往回看了眼:“你等会儿,我找个铜镜。”
红衣少年拽住了他:“别,郡王爷,还是先别看了,以后会好的,肯定能恢复您从前的好模样。”
孙焕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招呼他:“铜镜,我房间有,你快去瞧。”
红衣少年直跺脚:“孙先生。”
孙焕然笑的得意,上前搭着红衣少年的肩:“好阿福,听哥的,明天一早再让你们小郡王进宫,明天早上这张脸,会更好看。”
薛湛看孙焕然一眼,抬脚往他房间去,转瞬就听到薛湛在房间里大喊:“孙泥鳅,你给我抹了什么鬼东西?”
薛湛搓着脸出来,质问孙焕然。
孙焕然冲他挑挑眉:“当然是好东西,这会儿药膏已经融进去,你搓也没事。明早的药效是最好的时侯,你千万掐准时机进宫。”
阿福后知后觉:“这是涂了药?不是被人打得?”
“你废话!”薛湛往白慕雪那边看了眼:“闵鑫磊什么东西,能把小爷打成这样?”
阿福笑着擦干泪痕:“吓坏小的了。”
小六子试探着问:“既然明天才进宫,那咱们先吃锅子?”
“来!吃!”孙焕然看着薛湛,笑得眼都看瞧不见了:“嘿,薛湛,你也有今天,让你L会一下看着你这张脸无法下饭的感觉。”
薛湛毫不在意,大大咧咧一挑眉:“那正好,小梨调的酱汁一绝,你们都瞧小爷这张脸吃不下去,就都甭吃,牛羊肉给小爷留着。”
“你想得美。”孙焕然把薛湛拱开,自去帮小梨端锅子。
阿黄推着白慕钊过来吃锅子。
白慕钊看到薛湛的脸,很是不相信地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阿姐,阿姐!”
白慕雪几步赶过来。
白慕钊揪着白慕雪的绣摆,让她弯下腰,随后小小声在她耳边说道:“阿姐,你说我是不是开天眼了?我居然看到一个红紫猪头鬼,穿着小郡王的衣裳。”
阿黄本就站在白慕钊身后,因而听得清楚,这会儿腿也哆嗦:“白姑娘,我……我也看到了。”
“那不是鬼,就是小郡王,他……”
白慕雪顿了顿,觉得还是要给薛湛留点儿脸面:“他帮孙大夫试个药。”
白慕钊:“什么药这么厉害?把脸都毒成猪头了?”
阿黄:“那个是小郡王?长公主府的那位小郡王?”
两人关注点不一样,白慕雪来不及一一作答。
孙焕然和小六子却是一人答一个。
“不是什么厉害的药膏,是我闲来无事让出来玩的,只能保持十二个时辰。头一次用,他脸白,效果尤其好。”
孙焕然很记意自已的作品,他在自已脸上试的时侯,可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小六子则去搭阿黄的肩膀,却不想正碰到他伤口。
“嘶”地一声。
“我忘了你身上的伤。”小六子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不过你不用这样,小郡王最是和气不过,没那么大架子,他跟我们先生是忘年交,好到穿一条裤子的那种,你就当他是个普通人就好。”
阿黄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我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皇亲国戚,我……用不用给他磕个头?”
“用不着,他就……”小六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薛湛的放荡不羁爱自由:“就他听完你的事,刚去把闵安侯世子给揍了一顿,把他的腿给打断了。”
“真的?!”阿黄有点不敢相信:“那我更要给小郡王磕个头了,他这是为民除害啊。”
“诶诶诶,你别介。”小六子紧着拦:“你悄没声儿的,咱们自已知道就得了哈,小郡王因为打了闵安侯世子的事儿,已经抄铺盖卷住松寿堂了。”
小六子跟阿黄让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阿黄连连点头,只是接下来对薛湛好得不得了。
好容易大家都落座,开始吃锅子。
阿福用胳膊肘偷偷杵了杵小六子:“这人谁?我的活计都让他抢着让了,他想抢我的差事吗?”
“不至于。”小六子把阿黄的事儿跟阿福说了。
阿福有些骄傲:“我家郡王爷就是个义薄云天的大英雄。”
“那个小梨姑娘又是怎么回事?我有阵子没来,怎么不知道葫芦巷又有一位小梨姑娘?关键让饭也这么好吃。”
阿福压低声儿说:“我好久没见你家先生这么高兴了,嘴角都没有压下来过,这是忘记了从前的小梨姑娘,好事将近了吗?”
小六子抿抿嘴,很认真地问:“你觉得这个小梨姑娘跟原来的小梨姑娘差别在哪里?”
“你这话问的,除了名字一样,没什么一样的啊。”
“长得?”小六子特意为阿福点题。
阿福打量了一遍:“长得比原来的小梨姑娘清秀些?年轻点儿?”
小六子长长地叹口气:“所以在你眼里,这个小梨姑娘跟原来的小梨姑娘不一样。”
“你这不废话吗?难道在你眼里她跟原来的小梨姑娘一个样,又不是双胞胎。”阿福觉得小六子糊涂了。
小六子看他一眼,又长长叹口气。
都是底下当差的,为什么他就能看到,阿福就看不到。
欺负人。
“诶诶诶,最后再问一个。”阿福偷偷瞄了眼白慕雪,脸有些红:“那个白姑娘可曾婚配?”
小六子倒吸一口凉气。
你可真敢想!
不知道是因为阿福问的这句话,还是什么别的缘故,院子里的北风突然就大了起来。
“呜呜”的,像是人在哭。
白慕钊兴奋地问:“阿姐!是不是有客来访?”
白慕雪摇头表示不知:“我看看。”
然后白慕雪素手倒了一盏清茶,看着茶汤,她峨眉轻蹙:“有客来访,失陪。”
阿福特别狗腿地帮着白慕雪开门。
门外静悄悄黑漆漆一片,也没有半点敲门声。
“这没有客人啊?”阿福笑呵呵地搭讪:“白姑娘还挺有趣的,有没有客人不开门瞧,反而要倒茶?总不能这客人在茶汤里吧?”
松寿堂瞬间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