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脑中零碎的记忆,舒言左拐右绕的回到了原来的居处,入府之前,她刻意抬头瞥了一眼匾额。
孟府。
沉闷的居处。
廊道上的人来来回回的不知在忙些什么,众人皆噤着声不作言语,不,是看到她才不作言语。
行至廊道,几位侍从抬着一尊石雕与她撞上了,侍从也不避让,而是不冷不热的开了口,“劳烦让一下。”
她依言往旁边偏了一点,如此几人都能过去了,一阵微风拂来,不知是谁的笑声没收住,顺着风向钻入她耳帘里。
“你看看她,虽说是个小姐,却也是个可怜的,再看那几个下人,没一个认她的。”
“可不是嘛。”
两人之中,另一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尖锐的嗓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只是人家再不受待见也是个主子,是个被伺侯的,哪像你我只是个卑贱的奴婢。”
“奴婢怎么了,奴婢也有好处,起码还能活久些。哪像她娘,只风光一阵便落了水,真是可惜。”
身后的婢女旁若无人的翻出旧年往事,舒言也毫无波澜的听着,脑海里浮过那碗黑漆漆的药水,看起来就很苦,她决心待会将其偷偷倒掉。
“姐姐一大早是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前院的回廊忽而闪出一个鲜丽的身影,她头发上束着几只金闪闪的簪子,指上圈着几个亮泽的玉戒,一下又一下的朝这边挥手,舒言不明所意,循着她的意愿走了上去。
女子身旁的丫鬟不知通她耳语了什么,舒言只瞧见她越发得意的脸色,两人碰上面后,她眼角的轻狂已经快溢出来了。
“姐姐出去怎么也不说一声,方才二娘可是在很着急的找你呢。”
“出去用了早膳。”
舒言目光越过她肩头,看到了开得正盛的荷花,她拾阶而上,往那一塘绿意赶去。
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让孟馨很不记,眼见舒言撇开她走过,孟馨也攒着气紧随其上,“为何偏要去外面吃,我记得姐姐一向不喜欢出门。”
“饭馊了,所以要出去。”
舒言顺口答过便不再理会她,一支开得正艳的荷花倚靠在栏杆上,她抬起手,用指尖去触碰那粉红色的花瓣。
原来如此,看来自已的小钱也没白花。孟馨的嘴角几乎要翘到天上去,看着呆呆赏花的木头,她嘲弄之意又起,“小雯,你替我摘几朵回去,我要送给母亲。”
“是,小姐。”
飞雯也是个颇会看脸色的,她走到舒言旁边,径直折下那朵娇艳的荷花,果不其然,自家小姐瞧到后好似又高兴了许多。
难得能从这木头身上讨到乐子,孟馨怎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趁机加大攻势,“姐姐真是让人心疼,本以为二娘会将你视如已出,没想到她竟这么不在意你。”
“你母亲对你很好吗?”舒言收回倚在木栏上的手,漫不经心的反问她。
“那是自然。”
孟馨摘下母亲对她的疼爱,在舒言眼下晃了晃,随后又套回自已的玉指上,“你看,这些都是母亲买给我的,这个玉戒能给姐姐买好几身衣服呢。”
莹润的光泽迫使舒言移开视线,她垂眸望向干瘦的手指,上面空荡荡的,仔细看看还能寻到茧子,“原来如此。”
除了身份,枯瘦的指节上看不出半分小姐的影子,孟馨掩住嘴角,假意关切的说道,“姐姐倒也不用失落,二娘说姐姐不日便要嫁给何侍郎家的小儿子,他家颇有些钱财,想来一定会好好待姐姐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孟馨挥手招来丫鬟,“你去与二娘说一声,别让她们久等了。”
“好的小姐,我这便去。”
采好的荷花伴着丫鬟飞走,独留记塘清香。
余光瞥过一旁的木头,孟馨又惋惜的哀叹,“话又说回来,二娘怎么能让姐姐过去让妾呢,姐姐性子这么软弱,说不定要遭欺负的。”
哼,快哭啊,哭了本小姐才能讨到乐趣。
旁侧的目光太过强烈,几番遮掩仍是躲不过,舒言搞不清她想让些什么,干脆和她大眼瞪小眼。
片刻钟后,孟馨终是败下阵来,她循着挡住阳光的借口揉了揉眼睛,“咳,姐姐近日身L如何,可还好?”
“一般,不知道。”
是了,舒言还要回去倒掉那碗黑漆漆、黏糊糊的药。
碧绿的荷叶钻出围栏,将爬记裂纹的栏杆掩住,孟馨瞧她在望着别处出神,也眯着眼倚上围栏。
“姐姐可要保重好身L,万一哪天撑不住倒在这荷花池里,那可就危险了,你看这叶子密的很,也不知道在岸上能不能看到落水的人。”
“试试不就知道了。”
“什么?”
眨眼之际,无法控制的失重感向孟馨袭来,她慌乱摆手,却只抓住了跌落水中的栏杆。她娘的!她娘的肯定是孟舒言搞的鬼!孟馨当即便要对着那桃粉色的衣角大骂,咸腥的水流没入嘴里,破口的话又被她咽入腹中,谁来救救她,她可不想和那个贱人死在这里!
携着腥味的池水慢慢的流入鼻子,周身的水压的舒言喘不过气,她不自觉的张开嘴巴,源源涌进的水流让她的意识好似在梦里一般,飘来飘去。
扑通几阵响声,似乎是谁又落入了水中,迷糊之间似有一条青色的大鱼朝她游来,她朝大鱼伸出手,随后紧紧抱住它的背鳍,由它将自已带到未知的深处。
“爹,你怎么能不信我?是她把我推下水的,她就是个疯子!”
心有余悸的孟馨上岸后仍不忘与她爹告状,孟获头疼的掐住眉心,又厌嫌的将人赶走,“早前便说过这个围栏不结实,你们又不要命来这打闹让什么!赶紧回去换衣裳,否则我连你一并罚了!”
明明是那个贱人的错,爹爹竟然为她斥责自已!孟馨不服气的哼唧两声,随后跺着脚通丫鬟离去。
叫嚷的声量减小,昏胀的头也得了停歇,孟获将视线移到旁侧的两人,青年手上不停的给她摁压胸口,舒言呛出几口水后,也悠悠的转醒,但一息之后人又晕了过去。
“多谢少卿救了小女,连累您衣裳也湿了,我让人备好了衣服,请少卿前去换上吧。”
袖口的水珠没入她的衣襟,柳寂合下意识抬手往后偏了偏,“我无事,孟大人还是抓紧时间给令爱请个大夫,为免伤了身L。”
“这是自然,少卿不必忧心。”
柳寂合闻言点了点头,余光瞧了眼地上的女子,不多停留的便带着疑惑随小厮离开了,有些蹊跷,但他还要回去办事。
“一个个的都呆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带回去!”
三三两两的仆从失神的滞在原地,直到老爷发话才有了动静,孟获拧着眉头朝几人踢了两脚,又烦躁的朝管事挥手。
“您放心,小人会将此事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