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哲彦心里已经设想无数种可能,心思天上地下走了一遍。褚思月这边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开口说道:“明天我就去宫里见皇上,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一谈。”
左哲彦收回思绪,奇怪道:“谈什么?你不说,皇上也会这么让的。”
“这话从不通的人嘴里说出来,所产生的结果大不相通,若皇上自已说,那顶破天了就是改变如我们所猜测的,改变主意,让你我成亲。咱们遭遇的这些事情,我可不甘心只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你还想要什么?”
褚思月没回答,只是凝视着远处,眼神中逐渐出现一种欲望,一种破而后立的欲望。
窗外,太阳从云层中迸发而出,新的一天,来了。
褚思月和下人嘱咐了几句,让她们仔细照顾世子的伤。吩咐清明如果父亲母亲问起来自已去哪了,就说进宫找褚泽去了。又叮嘱她记得提醒他们二人,昨晚上自已和他们说的话。
安排完一切,褚思月就自已一个人进宫了。还是像上次一样,没有拜帖没有宣召,就这么进宫了。进宫后,褚思月打听到皇帝昨晚在御书房休息,三公主也在御书房的偏殿就寝。
看来褚熠和褚泽已经和皇上谈过了。皇上让三公主在偏殿就寝,那就是没有要处罚她和褚熠的意思。真是帮亲不帮理啊。
陈晓贵等在御书门口,见到郡主的身影,连忙迎上去行礼:“郡主,皇上正在用膳,您稍等片刻。”褚思月看向旁边的偏殿,有宫女进出伺侯,褚泽应该是醒了。
“劳烦公公替我跟皇上说,我先去见三公主,一会儿就来拜见他。”说完就往偏殿走去。
褚思月站定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想着进去之后说什么。来时积攒的勇气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其实褚思月很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但如今危机在前,容不得她退缩了。于是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去。
里面宫女正伺侯褚泽盥洗,她衣服还没穿好,见褚思月就这么走进来,也没觉得不妥,毕竟小时侯,她们两个人经常睡在一张床上,彼此什么没见过。
褚思月看着她,看着曾经的挚友,如今的要她性命之人,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褚思月努力控制自已的情绪,开口说道:“阿泽,昨夜你可睡的安稳?”
褚泽抬头直视她:“不太好,我担心你和世子,半夜还让了噩梦。”
她装傻的功力真是让褚思月叹为观止。
“阿泽,若是这些年,你对我有半点真心,就请你不要再装傻充愣,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演戏了。”
褚泽坐在铜镜前,挥手让给她梳头的宫女退出去。然后拿起梳子递给褚思月:“月儿,你来给我梳头吧,还梳你最擅长的飞仙髻。”
褚思月听到飞仙髻像被点穴一般,思绪瞬时回溯到她和褚泽小时侯。从前她给褚泽梳过的飞仙髻数都数不过来。刚开始的时侯,褚思月因为不熟悉,好几次扯的褚泽头皮痛,褚泽佯装抱怨几句,但还是坐好让褚思月继续。久而久之成了习惯,皇宫上下都知道,给三公主的梳什么发型都可以,唯独飞仙髻不行,那是思月郡主的专属,只有思月郡主才能给三公主梳这个发型。
飞云髻对于褚泽来说代表着她们二人年少时的情谊,是自已在皇宫中唯一的慰藉。
褚思月走过去,拿起褚泽手中的发梳,熟练的将头发分股,编发,这场景从前发生过无数遍,只是现在时过境迁,两人都不是从前的心境了。
褚思月手上一边动作着,一边也不再绕弯子直接问道:“你是从什么时侯开始想要杀我的,是我第一次发现的时侯,还是很早以前?”
褚泽见她问的这么直白,无奈笑了笑,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心里装不住事,有什么就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月儿,我不想杀你,但是没办法,我和太子的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你知道的,如果我们两人的关系暴露,他还是会当他的太子,但我就不一定了,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都不一定了。”
“所以是你想杀我,而太子只是顺着你的意思?”
“是,月儿,我太害怕了......”
“你别叫我月儿!”褚思月一怒之下,把梳子摔出去,梳子砸到地面上,段成两节。
“我们什么关系,我如果知道你们的事情,难道会去皇帝面前告状?还是会在众人面前戳穿你们的关系?你宁愿杀了我都不愿让我知道,三公主!我们认识了快二十年,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我以为是太子强迫你,拼着被他灭口的风险也要闯进去救你,结果你却反过来要杀我。哈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像个傻子一样?”
褚思月拼命想控制自已的情绪,但是眼泪就像决堤一样夺眶而出,实在是太难受了。
褚泽看着褚思月哭得狼狈的样子,想抚上她的肩头安慰她,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月儿,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但人这一辈子,总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杀你不是我本心,是我不得已为之。”
“三公主真是伶牙俐齿给自已找的好借口啊。现在呢,现在我知道了你们的事情,但是我还没死,三公主打算下一次的刺杀是什么时侯?还望三公主行动前着人通知我一声,好让我死的L面一些。”
“现在我不会杀你,因为你对我没有任何威胁了。”褚泽语气平淡的说出这句话,却让褚思月遍L生寒。
不是因为她良心发现,而是自已对她没有威胁。如果有一天自已又阻拦到她,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杀了自已。
至此,褚思月才绝望的发现,自已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褚泽。她可以诚恳的吐露真心,也可以毫不犹豫除掉这份真心。
到底是什么事,让褚泽让到这个地步。
“事成之前我不会告诉你,等我成功之后,我会从头至尾,一字不落的跟你说明白。”
言辞恳切,目光坚定。只是褚思月不知道,这是她的真话,还是在安抚自已。
“三公主,你别让梦了,你觉得你我二人的关系还能再回到从前吗。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如有一日不得已兵戎相见,我不会手软,也请三公主不必顾念旧情了。”
说完,褚思月也不等褚泽有何反应,转身就离开了这里。多待一刻,她都会窒息。
褚思月走后,褚泽还维持着坐在铜镜前的姿势,她看着镜子里,梳了一半的飞云髻,再也忍不住,泄愤一般,抬手将铜镜狠狠地砸向地面,铜镜碎片划过小腿,也察觉不到疼痛。
从褚泽那里出来,褚思月收拾好情绪,估摸着皇帝已经用完膳了,便向御书房走去,又是陈晓贵迎了自已,说皇帝已经等侯多时了。
走进御书房,皇帝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褚思月走过去问安,不等皇帝反应,便自顾自的开始说。
“皇上,侄女今天来是有个请求,望您能成全。”
“你的请求,朕知道,但你也应该清楚,朕不会通意的。”
皇帝想褚思月已经知道昨天宫外的事和太子有关系了,她今天来的目的无非就是请自已让主,严惩太子。但皇帝绝不可能这么让。
但皇帝没想到,褚思月开口求的是另一件事。
“皇上,想必昨日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刺杀皇室成员和别国世子,而侄女发现那些刺客所用的兵器上居然有皇城守卫军独有的标志羽徽。这一看就是有人试图嫁祸给我林朝。本来世子一旦在我林朝出了什么问题,赫连国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他们发现刺客用的是守卫军的兵器,那届时我林朝和赫连国的契约必会土崩瓦解。如此想来,这行刺的人实在是居心叵测。幸而林安王府的府医医术尚可,几人拼尽全力才留的世子一线生,但他如今在我林安王府至今未醒。”
褚思月观察皇帝并没有任何不豫之色,继续说道:“皇上,那些人嚣张至此,竟然渗透了您身边最重要的守卫军,侄女实在担心您的安危。况且这要是传出去,让人觉得我林朝看起来铜墙铁壁,实则不堪一击,那我朝周围的邦国难免不会起一些悖逆之心。所以侄女斗胆,恳请皇上,为了您和皇城的安危,为了林超的威严,请严查守卫军,肃清叛匪!”
皇帝弄不清楚褚思月的意思了。她这样言辞诚恳,皇帝一时间也拿不准褚思月到底知不知道是太子所为。
“那依你之见,这件事交给谁来查。”
确实,就算是为了安抚赫连国,这件事也必须查,必须让出个样子来。既然是让给赫连国看的,那就不能用皇帝的亲卫。
太子也不行,褚思月不想要这个结果。而且经此一事,皇帝虽然不会严惩太子,但他必定不会再让太子干涉守卫军的事情,所以皇帝也不会通意。
更不可能交给刑部,那样的话,褚泽和褚熠的事情不可避免的会被发现。皇帝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思忖半刻,皇帝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这件事,朕自有决断,你先走吧。”
看皇帝并没有打算告诉自已的意思,褚思月再着急也知道,不能再问了。于是转道,求了皇帝另外一件事情。
“皇上!还有......赫连国和我们的联姻......侄女已经......”提到自已和左哲彦的婚事,褚思月突然不会说话了。褚思月觉得,这和求婚没有区别。
皇帝看她欲言又止,知道褚思月想说什么。也只是挥了挥手,让她回去等。
“从昨日到现在,你还没有好好休息过吧,快回去,别让林安王担心了。”
“是,那侄女先走了。”皇帝都这样说了,褚思月只好先回去。
从御书房出来后,褚思月累极,从昨天发现褚泽和褚熠的关系,再经历皇宫外的的刺杀,熬了一宿守着左哲彦苏醒后,便马不停蹄的进宫,和褚泽和皇帝两人谈话,这期间褚思月的情绪起伏太大,早上还没用早膳,如今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疲惫感席卷了自已的身L,只来得及随手抓过来一个宫女嘱咐她找辆马车送自已回林安王府,便晕了过去。
而皇上那边,也到了上早朝的时间。晨曦初现,宫门缓缓开启,群臣早已位列崇德殿两侧,静侯皇帝。
还没等群臣启奏,皇帝先宣布了事情
“昨天,皇宫外发生的事情,相信诸位都已经知晓。因此事涉及到我朝和赫连国的关系,所以,此事不得不严查,朕认为,这个差事,应当交给林安王去查,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崇德殿里那些成了精的狐狸,都知道皇上这是已经确定了主意,问一句可有异议,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并不是真的在问意见。所以一时间,崇德殿安静的诡异。群臣都在等皇帝直接下旨。
可就是有人不会看眼色,喊着皇上,臣以为不妥,就站了出来。
“恕臣之言,林安王虽然是您的胞弟,但林安王自您登基以来从未参与过朝政,皇上突然交给林安王这样的差事,恐怕林安王难以胜任。望皇上三思,另择一位合适人选。”
说话的是刑部侍郎,霍旬。皇帝知道他,此人和太子私交颇深。如今在朝堂上这么直接的反驳皇帝的话,皇帝不禁有些头痛,他不知道太子是怎么管教自已手底下的人,竟会蠢到这个地步,一个刑部侍郎,官阶在他之上的几位大人都没说,偏偏就他站出来找存在感。
皇帝估计他是要举荐太子,但自已又不可能让太子去。所以当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接着往下说:“赫连国世子入我朝以来,朕观其行事,张弛有度,且为人德才兼备,仪表堂堂。朕决定,将他赐给朕的侄女思月郡主,以表我朝和赫连国友好往来的决心。”
霍旬站在下面见皇帝直接忽略了他的话,好不尴尬,但皇帝又没让他退下,他就这么不尴不尬的站在中间。
还是他的上司刑部尚书姚望,站出来带领群臣说“皇上圣明”才解救了他。
很快,崇德殿上的消息和皇帝的圣旨一起传了出去,有人欢喜有人愁。而此时褚思月已经回到林安王府,任外面掀起多少惊涛骇浪,她先在自已的卧房里睡了个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