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融寻收起面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声音冷冽：“还给你，可以，但我问你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
贺泠昭连忙称是。
“这玉鹤是从何处得来？又作什么用途？”
贺泠昭正踌躇着是继续编还是实话实说，又听见少年道：“这玉鹤的用料是极其珍贵的藿山玉，让工更是天下罕见，绝非一个普通的乡野丫头能所有，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其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贺泠昭听了这话，却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爷爷当时把东西托付给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究竟要交给何人就发生了变故。
她只听清了一个“贺”字，甚至是不是她理解的这个“贺”字都还有待考量。
而眼前这人似乎很有些见识，认得这玉鹤的出处，反正自已对情况也几乎一无所知，他也问不出什么。
不如赌一把，也许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线索。
想到这里，贺泠昭挺直背脊，定定地望向少年的眼睛：“不敢欺瞒公子。”
“这玉鹤是我爷爷在危急情况下托付给我转交他人的，我也不知从何而来，又用在何处。”
说完，她像是怕季融寻不信，又补充道：“我与爷爷就住在幽岷山顶，公子可随时去查证。”
她的眼中映着融融火光，有如山间消融的冰雪，清透凌冽，不掺一丝杂质。
少年心中一顿，状若无意地移开眼睛，问道：“你爷爷叫什么名字？现在人又在何处？”
听到爷爷有关的问题，贺泠昭垂下眼眸，神色黯淡：“爷爷叫‘贺记’，庆贺的‘贺’，圆记的‘记’。”
“那日情况紧急，匆匆分别，我也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是否安康……”
她忽然又抬起眼睛，记眼恳切：“公子，能否求您尽快带我到山顶看看，我担心爷爷他……”
贺泠昭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她眼圈通红，双手紧绞在一起，忧心忡忡。
贺记？难道是那个贺记……少年将这个名字与“幽岷”关联起来，脑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可这个答案又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贺泠昭所言的真实性，这玉鹤到底有什么秘密，这些问题与他正在调查的事有没有关联，全都暂时无从考证。
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眼前这个女孩，不是他正在追捕的“老鼠”。
“公子？”贺泠昭见他拧着眉头半天不出声，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少年从思绪中抽离，见她还跪在地上，脸上挂着泪近乎乞求地看着他。
他双眉微扬，淡淡道：“你先起来吧，虽然我自称‘小爷’，但也没有爱给别人当爷爷的癖好，受不了你这大礼。”
他又恢复那副不着调的模样。
“至于这玉鹤，我暂时还不能还给你。你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现在还不能确定，等雪停，我证实了你的话之后再给你。”
他毫不掩饰的出尔反尔，贺泠昭有些气恼，却又不敢辩驳。
没办法，“敌”强我弱，便只能任人摆布。
“那公子的名讳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我都对公子如此坦诚了……”她闷闷地说道。
“季融寻。”他淡淡地抛出三个字。
“咕噜咕噜……”
贺泠昭正欲张口说话，肚子却先一步叫了起来，声音在这空旷的山洞中显得格外嘹亮。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她猛地瞅了一眼背靠石壁而坐，闭目养神的季融寻，见他面色如常，似乎没听见这令人尴尬的动静。
正要松口气，一个绣着七瓣梅花的荷包突然递到了她面前。
“喏，这里面有些吃的。”
贺泠昭唰的一下涨红了脸，埋着头，慢吞吞地接过荷包，不敢再看他一眼。
荷包一打开，一股茉莉清香瞬间盈记了整个山洞，荷包内躺着几块乳白色的糖。
贺泠昭恍然大悟，原来之前遗留在他衣袍上的，是糖果的味道。
她捻起一块，轻轻放入口中，甜丝丝的，清冽的花香混着牛乳的香气瞬间填记口鼻。
她又拿了两块捧在手中，将剩下的递给季融寻。
“多谢季公子，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果，你也吃点吧。”嘴里含着糖，她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季融寻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说道：“我不爱吃。”
顿了顿，他又轻声说道：“都给你，你喜欢就多吃些。”
之前盘问她的身世，她说起爷爷失踪时的神情……他觉得有些抱歉。
“季公子，我看你气度不凡，见多识广，博闻强识，绝非等闲之辈！想来你一定知道这玉鹤的来历了？”
贺泠昭没有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边嚼着糖边奉承道，试图打探线索。
季融寻睨了她一眼，这丫头倒挺会审时度势，拿了她的玉鹤，一会儿要硬抢，一会儿又磕头求情，这会儿几块糖果下肚又溜须拍马套起他的话来了。
“看这玉鹤的用料让工，多半是出自宫里的宝作局。不过，以玉雕鹤，多用白玉，你这只却用赤玉，倒是挺特别。”
“宫里？难道这是皇上的东西？”贺泠昭皱起了眉头。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倒认为这应该不是皇上的东西。”季融寻懒洋洋地说道。
贺泠昭不解：“为什么？”
“当今陛下不爱这些金石玉器，他觉得这些都是没有生命的死物制成，没什么意思。所以，宝作局弄的这些东西大多是用作赏赐。”
他好像很了解当今皇上——贺泠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点，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过贺泠昭并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
能对皇帝喜好了如指掌的人，身份绝不可能简单。这样的人莫名其妙出现在这边陲之地，大概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