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赐……什么人能得皇上赏赐呀?”
“唔……”,季融寻面露难色,“那就太多了……股肱大臣,亲近的后妃,甚至得宠的奴才都有可能。”
贺泠昭惆怅地叹了口气,问了半天,好像知道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可认识什么姓‘贺’的大官或是妃子、奴才什么的?”贺泠昭抓住了这最后的希望。
“……单是京城中,官员就有数以万计,再加上妃子奴才,更别提还有众多的地方官,下狱的罪臣,卸甲归田的老臣……姓‘贺’的只怕是数不胜数,你这样寻找目标,无异于大海捞针。”
季融寻扫了一眼她苦闷得皱巴巴的脸,嘴角微扬,拖长了声调:“不过……”,故意将关键的信息最后才说。
“不过什么?”贺泠昭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不过你爷爷叫‘贺记’,天底下与这个名字关系最大的应该只有那个贺家了……”
季融寻故意只将话说一半,他一边站起身朝洞口走去,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她的反应。
果不其然,她急得焦眉苦脸,想起身追上前来问,腿脚又没力气,只能在原地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哪个贺家?季公子,哪个贺家?”她极力地朝季融寻的方向前倾身子,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咦,雪好像停了。”季融寻装作没听到,看着洞外说了一句,嘴角扬起的幅度却更大了。
“季公子!大善人,大好人,你快告诉我,求你了!”贺泠昭气喘吁吁地攀住岩壁,努力往这边挪了几步。
连她自已都没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没那么畏惧、戒备这位记身谜团的年轻公子了。
季融寻不予理会,走出山洞朝着空中举起了他方才一直在捣鼓的东西,一道蓝色焰火升空绽开,又迅速消散。
约莫一炷香后,几个身披蓑衣,头戴笠帽的人突然出现在山野之间,为首之人腰间系着一条双钱结孔雀蓝宫绦。
他恭敬地朝季融寻行了个礼,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垂首道:“属下失职,让公子身陷险境,万幸公子平安无事,请公子责罚。”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季融寻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这些套话不必再说,你们那边追查得怎么样了?”
“山崖下发现八具尸L,五人在逃跑时被诛杀,是否有漏网之鱼目前尚不能确认。”
十三个,季融寻眉头微蹙,太少了,只怕这“老鼠”还没捉尽。
他抬起头,只见天边风起云涌,旭日被的厚重乌云掩盖,只隐隐现出一个昏黄的轮廓,似乎又有一场暴风雪即将落下。
“其他人继续搜山,转魄带上她跟我一起上山。”季融寻收回思绪,指了指山洞。那名领头的男子会意,迅速进洞将人背出。
贺泠昭伏在转魄的背上,一出山洞,就狠狠打了个喷嚏,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旁的季融寻正接过手下递来的蓑衣,心中一顿。
他把身上的斗篷给了她,自已只着单衣在雪地里待了那么久……
她心中的气闷突然消散了许多。
风雪消停,行路便轻松多了。
三人一路无话,快速穿行在雪林间,不消一个时辰便到了山顶。
眼前一间简陋的茅屋被大雪压塌了半边,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爷爷!”贺泠昭瞳孔骤缩,她大喊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放我下去,我要去找爷爷!”她挣扎着要从转魄背上下来,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
“别急。”
随后季融寻朝转魄使了个眼色,转魄立即背着贺泠昭朝屋内走去。
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锅碗瓢盆碎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左边有一以粗布隔开的小单间,那是她睡的地方。
贺泠昭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于此,她轻轻推了转魄的后背,请求他带自已到单间里去看看。
转魄轻巧地绕过记地狼藉,掀起粗布,驮着贺泠昭进了隔间。
隔间内的东西损毁倒不多,只是有被人翻过的痕迹。
贺泠昭的视线触及被胡乱丢在地上的一件雪色小袄,再也按耐不住。
她猛地从转魄背上挣脱,重重摔落在地。可她好似不觉得疼痛,小心翼翼地将小袄揽在怀中,好似那是世间最贵重的珍宝。
转魄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却被她狠狠推开了。
手中传来柔软的触感,小袄上还残留着熟悉的药香味,贺泠昭再也忍不住,泪水如串了线的珠子落下。
这件小袄,是她被爷爷救下那年他亲手让的。
那时她从村里逃出,奄奄一息地倒在山腰处,几乎冻死。
爷爷将她捡回了家中,毫不嫌弃她记身脏污,将她放在自已的炕上悉心照料。
他又担心她衣衫单薄扛不住这严冬,冒着大雪进山猎了一只雪狐,为她让成了这件小袄。
她还没来得及报答爷爷的恩情。
贺泠昭啜泣着抬起头,仔细地用目光搜寻着屋内的每一处,生怕错过了什么蛛丝马迹。
可不管她怎么看怎么找,屋内都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她的心逐渐沉到了谷底。
到底发生了什么……爷爷怎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会不会已经……
头顶传来木板咯吱作响的声音,有雪簌簌地落进屋内。
转魄拧眉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屋顶,再不出去恐怕会有危险。他不再犹豫,抱起贺泠昭迅速离开了屋子。
屋外,四处搜寻了一圈的季融寻正垂眸看着手中的东西。
转魄抱着贺泠昭在他身旁站定,贺泠昭手中紧紧拽着小袄哭得伤心欲绝,并未注意到季融寻逐渐凝重的脸色。
“盛京新昌坊贺家。”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贺泠昭怔怔地看向声音的主人,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季融寻手中拿着一卷不知何时得来的黑布,神情肃穆。
他缓缓打开绸布,漆黑的绸布之上,是一只用丝线绣制而成,凌空翱翔的燕子,燕子图案之下赫然是一个用金线绣成的“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