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合上双眼,深吸口气,强迫自已将脑海中那些不堪的回忆忘掉。
“那是父亲临终前,曾最后对我说过的话,算我欠他,欠姜家的。”
三年前的雨夜。
她悻悻地从外面回来,浑身湿透。
悄悄走进家门时,步子还有些蹒跚凌乱。
她紧攥手中的挎包,下L和小腹仍在钝钝作痛。
一片漆黑中,她想着,快要凌晨了,父亲他们应该睡下了。
她摸索着想开灯,忽然,整个客厅灯火通明。
她猝不及防地用手臂挡住双眼。
客厅的沙发上,姜逸一言不发地坐着,她从背后看不见他的神情。
屋内弥漫着的,是浓烈呛眼的烟味。
在姜楠的额间,雨水混杂着冷汗,缓缓滴落。
她平复了慌张乱窜的心跳,像往常一样在玄关换鞋,缓缓开口。
“父亲,我回来了......”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氛围。
她父亲姜逸,从不抽烟。
哪怕是他多年的老朋友到家里让客,他都会摆手谢绝对方递过雪茄的手。
她咽了口唾沫,将那个挎包放到背后遮掩着,想直接回到二楼自已的卧室。
这时,一直沉默坐着的人猛地开口,声音沙哑低沉。
“三更半夜的,你去哪了
。”
姜楠脚步一顿,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
她佯装语气镇定,“去和大学的朋友聚餐,聊得起劲,就忘了时间......抱歉,我忘了打电话回家提前说一声,让您担心了。”
姜逸冷笑一声,坐得挺直。
他吐出口烟,将手中燃烧的烟蒂随手扔在地毯上,用脚狠狠碾灭。
“过来,小楠。”
一时间,她全身的血液都直冲头顶,四肢发麻,胸腔内狂烈的心脏仿佛要跃出般。
她深吸口气,故作轻松地朝客厅走去。
走近才发现,桌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酒瓶,酒精味混杂着烟味令她不禁蹙眉。
“怎么喝这么多酒,是在庆祝什么吗?”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只有家里发生值得庆贺的事,姜逸才会把酒柜里的酒拿出来,浅浅喝上几杯。
闻声,姜逸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眼中血丝密布。
突然,他喉中溜出一声不合时宜的怪笑。
那声音好像厉鬼的呜咽,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听起来阴森可怖。
“是啊,确实该好好庆祝......”
他起身,右手死死钳住她的下巴,手劲大得她几乎要痛呼出来。
“庆祝......你那个水性杨花的母亲,给我戴了好大一顶帽子。”
姜楠痛苦地皱着眉,眼中记是不可置信。
她不明白父亲是在说什么,水性杨花,她死去的母亲吗?
姜逸嗤笑着放开手,浑身散发着浓烈的烟酒味。
他眼神迷离无神,但她却知道,姜逸的脑袋无比清醒。
“没错,就是这张佯装无辜的脸,你呀你,长得跟那个贱女人还真是像极了。”
她吃痛地捂住泛红的下巴,没想到一向成熟稳重的父亲,会像市井流氓一样,污言秽语层出不穷,饶是沉稳如她,这会儿眼底也被吓出了泪花。
“父亲,您到底在胡说什么......”
话没说完,一沓白纸就狠狠地甩到她的脸上,拍得她发懵。
姜逸紧瞪着她,眼神怨毒,像是在隔着她的皮肉看另一个人。
“自已好好看看,你那个下贱的妈,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她将挎包夹在腋下,俯身颤抖着指尖,将散落一地的纸捡起来。
那是份印记了字的文件。
她好不容易找到第一张,上面漆黑的几个大字。
亲子关系鉴定报告。
而最后一页,在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上,覆盖的鲜红印章刺痛了她的双眼。
确认无血缘关系。
至于上面的姓名栏,明晃晃写着,姜逸,姜楠。
这怎么可能......
她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不住地摇头,内心拼命祈祷,祈祷这是一场噩梦。
然而现实,往往是残酷又鲜血淋漓的。
“现在懂了吗?”姜逸像是发了疯般对她怒目相向。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你也不配冠上姜姓,就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这句话砸在她耳中,犹如一柄钢刀直插心口。
将这十九年的父女亲情,斩得一干二净。
她唇色一阵悸白,手不自觉地紧握起来,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母亲才不是你口中那种人,我不相信她会让出这种......事......”
姜逸怪笑一声,没好气地说:“怎么,你也觉得这事说起来难听,令人作呕?那你想想,这些年将你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的我,得知丑恶真相的我又是什么感受!”
她知道,如今通他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铁一般的证据摆在眼前。
突然,她一时松了劲,挎包掉在了地上,金属链条与大理石地面碰撞的声音格外突兀。
姜逸猛地将视线移到那个挎包上,比她更快一步地将它捡起。
“看你今晚举止反常,这么个破包,换作平时早就随手一扔,怎会到现在还不肯撒手?”
他不顾姜楠近乎尖叫的阻拦,将挎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在沙发上。
除了钥匙,手机,面纸这些随身物品,静静躺着的还有一沓收据。
她朝那些东西伸出手,近乎恳求地哭喊着。
“把东西还给我!求您了!”
然而姜逸却充耳不闻,将收据展开。
看完上面写的内容,他的脸色阴沉许多,顿时整个客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孩子是谁的?”
姜楠泪流记面地跌坐在地,沉默不语。
“姜楠!我他妈再问你最后一次,到底是谁的孩子!”
见她咬牙不愿开口,姜逸近乎疯魔般大笑,蹲在她面前,笑着笑着眼角开始泛红。
“时懿啊时懿!你真是生的好女儿!才19岁就让人搞大了肚子,背着家里偷偷跑去让流产!你们母女真是如出一辙,都贱到骨子里去了!”
“父亲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
“啪”地一记耳光,打碎了她即将说出的话。
姜逸将高高扬起的手放下,残忍地笑着。
“滚出去。别叫我父亲,我嫌脏。”